破镜也要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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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寒风刺骨，霰雪满地，齐印裹着棉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这是她来南京的第三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已步入春天的南京这么恶劣的天气。扛不住冻齐印裹挟着寒气钻进了一家开在巷口的咖啡馆，等着朋友到来。咖啡馆里寥寥几人，浓厚的咖啡香敲醒了齐印有些昏沉的脑袋。
“你好，请问喝些什么？”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响起。
“冰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服务员望着窗外有些恶劣的天气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冰美式嘛？”
齐印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咖啡只喝冰美式的这个习惯还是在学生时代养成的。
那时齐印身边还有一个周正，周正生得乖巧性子却骄纵，齐印从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追他愣是到大三两人才正式在一起，那时候齐印也是下了苦功夫，每个早八都早早去排队给周正买他喜欢的冰美式，晚上骑着小电驴接他下课。虽然齐印经常纳闷冰美式和中药有什么区别谁会喜欢这么苦兮兮的东西，却本着节俭的美德每次接过周正递来的剩余半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恋爱期间吵吵闹闹好多次，总是被朋友们调侃你们就是对方命里的劫趁早分掉，可直到研究生毕业俩人还如同两根藤蔓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朋友们也放弃了劝分转而开始劝婚，既然分不掉那就锁死！可两人遵循着毕业就分手的原则，当朋友们想起来追问她们怎么还不结婚的时候，得到的是已经分开好久的消息令人唏嘘。
可能是学生时代的恋爱过于美好，所以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齐印都陷在其中难以自拔，为了抹去曾经无数的回忆，齐印几乎丢掉了所有关于周正的物品和习惯，唯独当年被齐印嗤之以鼻的冰美式却保留了下来。
短暂的回忆让齐印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消失了一年多的人，还好好友风风火火的进门声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诶你可知道，周正要结婚了？”
见鬼了今天可算是……
齐印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平静，略带调笑地说，“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我怎么会知道。”
“唉，你们谈了五六年！才分了一年多他竟然都要结婚了！”阿佳有些忿忿不平，“你对他多好啊……”说到一半见齐印显得有些沉默阿佳有些后知后觉地转了话锋，“他那性格也不适合结婚！下一个更乖！走，晚上去帮你找下一个！”
“诶不是，你怎么还有他联系方式？”被半哄半骗的齐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地追问。
“我可也删干净了啊！是大学班长发给我的，周正和别人的婚纱照，估计是发在朋友圈吧。”齐印点点头，想起和周正谈恋爱那会自己的朋友圈几乎都是和周正的合照，周正灵动鲜活的所有形象都被记录在朋友圈里，这导致分手之后的无数个夜晚成为齐印痛苦的根源，从那以后齐印就很少再用朋友圈去记录生活，她已经不知道记录下来的是当下的快乐还是日后的痛楚。
“说好了啊，晚上有个局帮你报名了，不许给老子社恐。”还没回过神的齐印木讷地点头，后面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贼船。
好在晚上的地点约在附加的清吧，人不算太多，倒是更适合谈天说地，齐印到得早便在阿佳的带领下和其他人攀谈起来，三两男女，大多是上学的年纪，装扮精致，齐印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喝着饮料。“我姐妹天下第一纯情，回头你们加个微信呀！”阿佳用手肘怼怼齐印，齐印不想拂她的面子便掏出手机准备扫对方的二维码，却被新来的两人打断了动作。
“我还以为我们来得够早的了！”女孩活泼的声音响起，齐印和阿佳一行人同时抬头望去，正准备抬眼打招呼的时候，看到女孩身边还跟着一人。
齐印从来没想过两人重逢的画面，她始终相信除非是有意为之两人这辈子再无交集，毕竟毕业后一人去了南京一人留在了成都，几乎横跨整个中国。她能想到的画面无非是同学婚礼或同学聚会，但绝不会是在这相隔千里的南京这突如其来的局这莫名其妙搭讪加微信的时刻，齐印下意识地收回了扫微信的手机。
周正似乎变得更成熟了些，明明才一年多没见，齐印却觉得周正成熟了好几岁，他不再喜形于色，头发也不似学生时期那样乖顺减得更短了些提了几分精气神，脸颊也消瘦了些显得整个人凌冽冷淡了几分。
周正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齐印，倒也没避开视线平视着齐印，又转眼看了看齐印身边正准备加微信的男生，不知道为何明明是面无表情齐印却总觉得周正在生气，气氛冰点了一阵，最终还是阿佳打破。
“好久不见呀，周正。”阿佳尽量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可是对面的周正却似乎没打算给这个面子，“确实啊，好久不见。”咬字咬得很重，周正朝两人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抬腿坐在了二人的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视线却没从手机上离开过。
“你前妻好凶啊，吓到我了赔钱！”阿佳凑在齐印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齐印点点头表示赞同，拿起桌子上几乎见底的饮料一饮而尽，“也吓到我了。”
“姐姐，喝完了给你拿杯新的。”之前加微信的男生乖巧地递了杯新的饮料过来，齐印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道了谢，有些局促余光撇到对面的周正抬了抬头。
周正的到来对于这场局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只是坐在对面头都不抬齐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没想到昔日的恋人再见面时会如此窘迫，齐印很难摆正自己的心态，她不想去深想周正为何会来南京，也不想思考明明婚约在身的他为何来参加这个局，这对于当下的她而言都是无解之题只会徒添烦恼。齐印杵了杵旁边聊得火热的阿佳，递了个眼神过去，多年的情谊阿佳一瞬间就意会，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理由遁走。
二人出了酒吧的门口，齐印拍了拍自己在屋内有些滚烫的脸，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觉得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诶不行不行，冰的喝多了我得回去上个厕所！”阿佳捂着肚子就回头往厕所里跑，齐印的半句“懒驴上磨……”被吞没在风里。在门口等阿佳有些无聊，齐印从包里翻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消磨时间，盯着门口来往的车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愣神的瞬间感受到旁边来人，齐印头也不回只是嘟囔着“这么快？没带纸？”便咬着烟腾出双手在包里翻找着，半天没听到来人的动静觉得奇怪，抬头就撞上周正有些忧虑的眼神。齐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掐掉烟，烟头熄灭的瞬间才猛然惊觉这些多年来的习惯怎么还是丢不掉，有些懊恼。天气接近零下，周正裹着白色的棉服双手揣兜，鼻尖冻得有些红，明明和刚刚在酒吧里的人并无区别，可齐印总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周正和刚才在酒吧里冷漠无言的周正判若两人，给人一种刚刚在装凶的错觉。
“怎么我一来就要走，影响你搭讪了？”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听得齐印蹙眉，想了一肚子话反驳对方用什么立场来责备她，最终开口却是淡淡一句，“随便聊聊，反正单身嘛。”闻言周正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一阵子，久到齐印在心里暗骂阿佳这个不靠谱的什么时候上厕所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周正开了口。
“你还真是没变，喜欢的都一样。”齐印倒是认真回想起今晚那个男生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和学生时代的周正相似。不对，不像是兴师问罪的阴阳口气，齐印听出了点别扭的控诉之情，这让齐印更感奇怪，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在酸我一个单身去搭讪？实属有些太霸道了吧。
“是没变。”齐印本是出于无意顺着周正的话往下说，却暗暗似乎承认了自己确实中意今晚的男生，周正本渐渐埋进衣领里的脸猛然间抬起，有些焦急地亟待确认，“你真的喜欢他？”这下齐印是真的有些恼了，语气也带上了不友善。
“你怎么回事？你是要结婚的人了在这边质问前任的感情状况不太好吧？况且…”齐印语气一顿，“既然订婚了也不该来这种地方参加这种局吧？”
“你……大爷！我他妈跟谁结婚啊？！”齐印以前是很喜欢周正这种反差感的，长得乖乖的，骂起人来一点也不怵，骂起自己来齐印倒是显得心虚，“阿佳说的啊……”
“诶，齐印我好了走吧！”阿佳这时候出现得倒是十分合时宜，周正有些气愤地开口，“就你他妈造谣我要结婚了？？”阿佳有些讪讪地开口，“那……拍婚纱照是真的呀……”
“那是我朋友工作室开业我去帮忙拍的！！明明朋友圈写得很清楚！！“周正梗着脖子面红耳赤，齐印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俩吵架上演着学生时代的戏码。
“那我不是为了让她不要再对你念念不忘不要一蹶不振嘛！”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你他妈才念念不忘呢！”齐印下意识地出口反驳，脸上臊得慌。
“行，下次睡不着觉不要给我打电话！”阿佳朝两人翻了个白眼，从两人面前跨过去找车，“走啦，一起？”阿佳挑挑眉看着周正，周正因为刚刚的情绪波动一时还没缓过来，身体还有些轻轻发抖并没接话。
“走吧，一起，送你回去。”
阿佳倒是自觉地直奔后座，看着周正的步伐一顿最后还是跨上了副驾的位置。
“诶，帮我点一首我应该在车底。”阿佳有些欠的声音响起，“这名字有点奇怪，哦应该是他一定很爱你。”
“……” “……”
“妈的更奇怪了，放我下车谢谢。”
周正坐在副驾有些局促，思考着阿佳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齐印也会对他念念不忘吗？也会在无数个夜晚像自己一样睡不着觉吗？他偷偷用余光去瞥齐印的脸，看着齐印精致的妆面下略带着疲意，有些心疼。但转而想到当年毕业时的齐印头也不回地离开两人一起生活了五六年的成都那决绝的模样，周正又有些犹豫拿捏不住，三人一路无话熬到了阿佳到家下车，齐印才开口。
“什么时候来的南京？”齐印双手握着方向盘平视着前方，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大半年了吧。”周正实话实说。
“为什么？”齐印几乎是听到周正的回答就立刻发问，为什么当年不来南京现在来？为什么来了这么久却没有联系她，齐印想不通。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城市到底哪里好了，好到你一定要来。”周正突然鼻子一酸，想起无数个失眠的晚上周正都在反复询问这个问题，眼泪浸湿的枕头留下一片片泪痕，他想不通原因也找不出答案，所以他选择亲自来看看。
齐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是当时一切想得很简单，她们曾经就约定过会去同一个城市，所以她拿到这边心仪的offer的时候满口答应，事后才兴奋地告诉周正，得到的却是周正带着怒气地质问，“所以你都没有提前跟我商量下就自己决定了吗？”齐印被他的怒气问得发懵，没想到是这个反应的齐印口气也有些不悦，最终两人不欢而散。齐印当时只是想不通明明两人就约定好的事情为什么周正会发火，但她忘记了当时两人因为毕业的焦虑总是吵架，齐印以前都会哄着周正来可频繁的吵架也磨灭了些齐印的耐性，这导致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又敏感的周正不太有安全感，他不再确认齐印这样的做法映射着她未来的规划还有没有自己。所以他生气发火，用争吵和一次次推开对方来证明齐印的心意，最终在上头的时候提出了分手，他只是想着齐印如果能像往常那样哄哄他，他一定会跟着她一起走，去哪儿都行只要和她一起，可齐印说了好，删了好友，收拾了行李再也没回来。
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周正再难掩情绪地颤抖开口，“可是我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好，这里夏天好热，冬天又长又冷，这里的东西都好甜根本吃不了，这里的人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这里再也没有你和我一起…周正吸了吸鼻子侧过头，眼眶已经盛不住滚烫的眼泪，悄悄拿手背抹掉，不想让齐印看到自己这狼狈破防的模样。
“周周…”齐印的声音听起来轻柔安抚着周正的情绪，“我当时以为你不想跟我走的。”周正望着窗外整个城市在他眼里模糊起来，又听见齐印继续说，“其实这里也没那么糟呀，这里到了秋天满城的梧桐树很漂亮的，这里好吃的也不少，我带着你去，我们都不走了好吗？”
周正点点头后发觉齐印在开车并未看到，于是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不许哭了！那边有纸巾。”
“谁哭了！”
齐印笑笑，好像空余的一年多时光又回来了。
“对了…”周正有些别别扭扭地开口，“微信总能加回来了吧…”
“加加加，马上加。”说着齐印就要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被周正轻推一下，“先开车啦。”
“还有…晚上刚加的微信是不是要删一下…”周正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齐印反应了好一阵子才知道周正指的是今晚在酒吧的男生，轻笑出声。
“我根本没加好吧！祖宗你自己看！”
周正轻哼一声表达赞同，有点像大型犬舒服地准备摇尾巴，“没加过微信，也没搭讪过，今天是阿佳拉我来的，也是因为下午听说你要结婚心情不好才答应的…”齐印每说一句话周正的脸色就好看了几分，说到最后刚刚的泪珠还没擦净已然咧着嘴笑，傻气得很。
“不是最爱你了嘛～”
“嗯哼。”
“嗯哼？”
“也最爱你～”
后来齐印真的带着周正去了很多地方，去凌晨的紫金山看万家灯火，去秋天的梧桐大道踩满地飘零，去巷尾的老面馆吃热腾腾的锅盖面，直到周正也渐渐喜欢上这个城市，其实不是，在见到齐印的那一刻起周正已然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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